权健风波背后：夸大宣传、或涉秘方中药违规使用

12月25日，丁香园旗下微信公众号：丁香医生、丁香园、偶尔治愈联合发布了文章《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在网上广泛传播，引发大量网民关注，文章称，一个叫周洋的小女孩，在服用权健公司生产的“抗癌”产品两个月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甚至恶化而最终死亡。而就在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的头像离奇地出现在各大视频网站和论坛上，说她已经在权健重获新生。对此，权健公司于12月26日发布声明称报道不实，而丁香医生则回应：“不会删稿，对每一个字负责，欢迎来告。”事实真相尚待权威部门下定论，但权健销售系统高层因触犯传销罪被判刑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外，第一财经记者调查发现，相比权健的保健品销售体系，权健的医院系统也存在较大问题，或存在其医院秘方中药违规使用问题。

秘方中药或违规使用？

今天，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权健肿瘤医院工作人员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自己也在网上看到了丁香园的文章，虽然保健品系统和医院系统是完全两套班子，但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的秘方在权健肿瘤医院也一样在使用。

据其透露，在肿瘤医院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西药的使用由医生来定，中药是医院的规定必须要开，公司的保健品医生平时要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许说保健品不好，也不许阻拦病人服用。

这里的中药正是束昱辉8000万买来的各种秘方，由医院熬成汤剂，提供给病人服用，但是方子里有什么药材，具体是什么，主治医生也是一概不知，只能“对症下药”。医生并不能调整方子里的成分，而是根据病的种类选择对应的秘方，一个病一个方子，比如肠癌对着肠癌的方子。

该人士表示，这些汤剂虽然是中药熬成，但实际上都属于院内制剂，理论上如果没有天津市卫生局的相关手续都属于违规，而这批秘方基本都没有备案。

但这些秘方是否真的管用，权健肿瘤医院的医生也很难界定，没有任何临床观察的记录，此前有医生主张要对秘方做临床观察，但遭到院方的反对。

“这几年权健的内部比较混乱，怎么开药全看医生的医德如何。”该人士无奈的表示，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大多数医生都是选择中西医结合治疗，既开中药也做西医治疗，比如部分癌症的治愈率很高，是因为做了手术和化疗。当然也有部分癌症秘方加手术治疗的效果要比单纯手术治疗要好一些。

但其也表示，因为“开中药的量直接和医生的绩效和收入挂钩”，有位院内也被称为“大神医”的医生，基本上病人落到该医生手里都是开各种中药。而正常情况下，医生要先看病理诊断，确诊后再和病人谈治疗方案，如果拒绝手术和化疗等手段后，才会选择中药，除非病人癌症已是晚期无药可救，否则不会把秘方当做主治方案。

但上述人士也表示，周洋患有骶尾部恶性生殖细胞瘤，这也是一种越年轻越难治的绝症，一般病人存活期都在3年以内，如果按照文章中4次手术23次化疗，说明其情况已经很不好，本身化疗对这种疾病效果不是太好，但并没有送到权健肿瘤医院来治疗，也许是经销商体系操作的，因为权健经销商体系和医院体系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

权健被指夸大宣传

除了医疗系统存在问题外，此次卷入“周洋事件”的权健的保健品业务也存在较大问题。丁香园相关报道起底了权健公司所经营的“火疗”业务。多家媒体此前曾报道过权健公司火疗业务对顾客造成的人身伤害。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至少有10起与权健公司火疗事故相关的判决。

在国家知识产权局官方网站上，关于火疗疗法，只检索到了由权健公司在2012年4月23日申请的一项名为“一种用于火疗的实施流程”的发明，申请号/专利号为2012101195474，发明人姓名为权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束昱辉。但该专利著录项目信息显示，此项发明目前的案件状态为“逾期视撤失效”。

而权健涉及的传销问题也令人担忧。此次“周洋”事件，权健公司是否也存在类似为了推动销售，而虚假宣传，导致周洋延误治疗时机，最终死亡呢？对此，权健方面的声明称，权健从未官方宣传为其治愈的相关信息。不过，对于权健方面为何会选择给身患癌症的周洋提供药品或保健品，是否向周洋父亲声称权健产品能够治愈癌症，这些关键问题权健方面并未正面回答。

据悉，权健因为涉嫌传销，销售系统人员被判刑，关于这方面，权健也并未正面回应。

根据吉林省蛟河市人民法院2016年3月在官网发布的刑事判决书显示，家住天津市武清区的孟某某等四人被判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其中，孟某某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处罚金463.8万，其他三人也各被判处一定期限的有期徒刑。判决书显示，孟某某等四人的供述能够相互佐证被告人孟某某是权健公司销售团队之一人人系统最高领导。

此外，2014年底，央视新闻频道的一则报道曾点名批评权健产品涉嫌夸大用途，例如权健的卫生巾能治前列腺炎、鞋垫能治百病等，还提到了权健的销售行为是“拉人头”。央视报道发布后，权健曾在官网发表声明，称针对有关媒体关于公司产品的报道内容绝非事实，纯属个人恶意策划中伤，完全违背公司宣传内容。

传销保健品“专攻绝症”

这些年，传销行业以及保健品行业走到了一起。一位保健品行业人士透露：“这些年，很多公司、甚至一些有着直销牌照的公司，或因管理不严、或故意为之，用传销手段虚假宣传相关产品，这其中，保健品尤其是重灾区，巧合的是，这些产品往往宣传对一些医学上尚未完全攻克绝症诸如癌症有疗效。然后利用受害者恐慌心理，疯狂攫取钱财。你想啊，癌症这种绝症，正规的医疗机构都不敢轻言能治愈，一些江湖保健品公司却敢说，至于效果么，可想而知。”

第一财经记者就曾卧底在一家直销公司的销售网点的销售宣传活动上，销售人员称某消费者因为吃了该公司产品后肿瘤消失，相关消费者还亲自现身说法，但全程没有拿出一份能证明是该公司保健品治好癌症的证据，全靠天花乱坠的说辞。

国内一家主流直销公司高层向第一财经表示：“这几年可以看到的是，权健业绩增长挺快的，在业绩增长快的同时不排除是经销商管理出现跟不到位情况。作为行业的同行，还是认为企业要追求业绩稳健发展，不能为了业绩而一时疏忽对经销商管理等。此外，看到相关的报道，我们也很痛心，不愿意看到行业有出现类似的事情。希望社会以及媒体能用一种包容心态看待这件事，当然了如果涉及到违法的话，要严肃处理。权健在中医药传播这块确实做出了一些努力，但我们也不愿意看到同行不规范的事情发生。”

对于直销行业一些不规范行为。前述直销公司高层表示：“行业需要再做规范的，一是产品需要规范，如果单纯搞噱头肯定是不行的；二是经营，有了好的产品需要有好的经营制度，符合国家相关规定。譬如经销商走偏了，会把企业带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状态。对企业来讲，都是非常大的伤害。第三是责任方面，包括对于健康教育的责任，对于企业应尽的公益责任，还有企业纳税责任等。第四、直销行业的业绩增长调整：从研发到物流销售、品牌宣传，投入都是很大。不认同直销行业是高毛利行业。企业高毛利是企业综合实力展现出的品牌溢价能力。直销行业这近几年确实面临业绩增长挑战，包括如何让新生代认同这种直销理念、接受它、认同它。对于每家企业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挑战。另外进口保健品的进入、代购兴起，都直销模式的冲击都是很大。再有就是微商，介乎于传统销售以及直销模式。方方面面对直销行业带来很大冲击。目前拿牌的90多家企业，很多企业没有业绩，都有各种原因，也主要是面临这些方方面面的调整。”

不过，也有直销行业专家、资深反传销人士李旭向记者表示，在我国直销企业支付给直销员的收入超过其直接销售产品收入30%的情况十分常见。“由于我国的直销企业普遍采用团队计酬的方式，中间的层层返利导致直销产品的价格虚高，这也让直销行业成了一个暴利行业。”

投资足球一掷千金

由于没有披露财报，权健公司利润率外界暂时无法知晓，但权健在足球上一掷千金令众多企业汗颜。

权健广为人知的是2015年以来在足球领域的投入。

2015年初直销企业权健集团原本想收购天津泰达队，并且从这一年年初开始赞助泰达。当年6月，权健集团以6600万转会费的天价（当时国内球员转会市场最高价）帮泰达队引入孙可，无奈其后收购国企性质的泰达队一事失败，最后转而收购了中甲球队天津松江队。

2015年7月7日，权健集团宣布全资并购中甲球队天津松江球俱乐部。发布会上，束昱辉提出了一个四年四步走的概念，即保级-冲超-亚冠-世俱杯。在收购的第二年即2016年，大肆招兵买马的权健队，最终在主教练卡纳瓦罗的带领下，冲上了中超。

进入中超的第一年，权健继续其“烧钱”动作，先后引进了帕托、维特塞尔、莫德斯特等世界级球星，内援则引进了王永珀、杨善平、杨旭等国脚。最终，在2017年的中超联赛中，权健以联赛季军身份获得亚冠资格。在2018赛季中，虽然在中超联赛表现不佳，但在亚冠1/8决赛中，权健淘汰了曾经两夺亚冠冠军的广州恒大淘宝队，闯进了本赛季的亚冠八强。

有报道称，权健在中甲一年烧钱6个亿的大投入而被广大的中国球迷所熟知。进入中超的第一年其烧钱的程度更盛，2017赛季天津权健全队总投入超过10亿人民币。

此外，权健集团还收购大连女足股权成立大连权健女子足球队，签约世界名帅卢森博格团队。权健集团出巨资不断引入著名内援外援，所耗资金均可称为“天价”，引起各方极大关注。

如此巨额的投入，让人不得不感叹权健的财大气粗，但如果这种财大气粗是建立在对消费者的欺瞒和虚假宣传之上，那么这样的企业恐怕难以长久，也必将遭大众唾弃。“天眼查”显示，权健自然医学公司注册资本为3亿4500万元，包含470个商标信息、33项专利信息、26个著作权等。权健还布局了A股资本市场。2016年，权健参股上市公司金财互联。受此次事件影响，金财互联今日收跌3.16%。